“唉,现在的徒弟难找啊。”在前一天的采访中,老杨有点无奈地说。
为什么难找?因为这活苦,累,还需要耐心。
老杨摊开手掌:“看,这是今天炒茶烫起的水泡。干我们这行,起码需要3年的学习。现在的年轻人,大多吃不消。”
关于收徒难,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50岁的樊生华也有同感:“炒茶被认为是农民干的活,没有地位,收入也不高。另外,炒茶有季节性,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一份职业。我和老杨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既然有了这个荣誉,我们也想做点贡献。”
当天上午的活动,除了拜师,另一个是茶道演示。
在看炒茶和茶道的整个过程中,最认真的是来自美国的詹妮佛和佐伊,两人不仅问题一个接一个,还拿出本子认真地记笔记。水要烧开,最好用玻璃杯,可以看到茶形和茶汤的颜色,泡几秒最好……佐伊认真地一一记下要点。最漫不经心的则是来自英国的阿特尔,他已在杭多年:“这个不是很难。我每年都会来这里的茶农家,我了解得比较清楚了。”
茶艺师展示完毕后,问谁有兴趣亲自尝试,佐伊第一个举起了手,一丝不苟地按照茶艺师指导的步骤。看着壶内漂亮的绿色茶汤,她很有成就感地给我们每人斟了一杯。接着是认为“不是很难”的阿特尔,他第一步洗好杯子放下水壶,就被茶艺师纠正:“水壶的嘴不应该朝着对面的位置,要朝向自己左边,和茶具形成一条直线。”从盖碗里往外倒茶,他又洒了不少出来。如此这般,在我们的笑声中他泡了一壶茶,詹妮佛还不肯放过他,喝了一口后故意扮了鬼脸:“啊,你泡的是什么茶。”又引来一阵笑声。
听说茶博的学习中心还提供茶道培训,每周六还有免费的茶知识讲座,大家纷纷商量着什么时候再一起来。
初试
没问题我要学
这恐怕是参加快报英语角活动的留学生们第一次看到现场炒茶。这次英语角活动,借了“西湖龙井一号”炒茶马拉松大赛的光。
看到一字排开的炒茶锅和正在忙碌的炒茶高手,留学生们顿时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忙不迭地拿出相机拍照,围着炒锅转了一圈,有无数的问题要问:锅子温度有多高,烫不烫?这样炒一遍就可以泡茶喝了吗?什么样的龙井茶才算好茶呢?
听樊生华介绍说,炒茶基本分“杀青”、“回潮”、“辉锅”这三大步。“杀青”时,锅温能达到300摄氏度,“辉锅”也有170多摄氏度。听到这个数字,这些年轻人发出WOW的惊叹声。他们小心地伸出手,离锅底隔着老远试温度。一个炒茶师傅把手掌展开,上面是厚厚的茧:“这个技术要练很久才能熟练的。不小心碰到锅,就是一个泡,所以我们手上都是茧。”只见大家纷纷把相机,对准他的手,猛拍特写。
面对这样的手艺,杰克和杰基还有信心学吗?他俩看看师傅的手,又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没问题,要学。”
两个洋徒弟站在老杨身边,先看着师父示范,然后怯生生地伸出手体验炒茶。大约是先前被那个温度数据吓了一跳,两人明显比较紧张:杰克的手一碰到锅里的茶叶就往回缩,根本没有先压一下的动作。老杨给他们鼓劲,看看他们实在放不开,干脆手把手地教。体验结束后,我们好奇地问杰克是不是真的很烫(记者们也都没有亲手炒过茶啊),他摇摇头,只碰到茶叶其实是不烫的,学这个很有意思。
说实话,要烫起了泡就不会有意思了。
“像我们这代人,以前炒茶都不戴手套,手掌手指经常会烫起水泡。其实最痛苦还不是起泡,是怎么把泡很快弄瘪。因为茶要不停地炒,不能等。以前,我们会用缝衣针火里烤一烤,平的穿过水泡,然后穿一根细棉线在里面,把一头留在外面。这样慢慢挤出里面的脓水,因为有了孔就不容易马上再灌脓。棉线留在里面来回抽动,也可以防止再灌脓。抽动棉线的时候那个痛啊。”樊生华回忆说。
茶青不是那么好采的--杰克的第二次尝试
炒茶是制作茶叶的后半部分,前半部分是采茶,这个环节安排在了下午,地点是位于龙坞的白龙潭。这里是杭州山地茶叶有限公司(注:以下称山地公司)的茶场基地。
听公司总经理刘志荣说,白龙潭景区有着杭州近郊最高的山——午潮山,土壤和环境非常适合种植龙井茶,另外它还有一个优势:远离市区,空气质量很棒,能种出真正的有机茶。
几位留学生从公司要来了篮子,绑在身上就兴冲冲地上山采茶了。
“先别急,看看茶叶的样子……标准的茶青应该一芯两叶。”山地公司技术员小李一边解释,一边从边上的茶树上摘下了一颗作为样品。留学生们仔细打量了一番:行,我们知道了。
看看容易,做起来很难。留学生从这一排茶树到那一排茶树,仔细寻找着标准的茶青。符合一芯两叶标准的茶青似乎很难找,偶尔发现一颗,会让他们兴奋得喊出来。
美国留学生迈克尔似乎没耐心这样一颗颗地找,他走得很远,似乎想找到一抓就有一大把茶青的茶树。“喂,你们该上这里,”此时的迈克尔已经靠近茶场边缘,“这里有很多茶青。”听他这样一喊,其他几个留学生也赶了上去。我也好奇地跟着,仔细一看,似乎和前面几排茶树的情况差不多。绑在留学生腰间的篮子也从一个侧面证实了我的想法——20分钟的采摘,篮子里的茶青依旧少得可怜。
“没事,这次采不多,我们可以下次来采。”杰克小声地告诉杰基。
“下次?这里的茶场可不是对游客开放的,今天是因为搞活动,他们(公司)才允许我们进来的。”杰基回答。
整个采茶活动持续了大约半小时,留学生的收获很有限,全部加起来不超过一两,而为了这一两茶青,他们几个已竭尽全力。
“看来,这些茶青顶多只够我们泡几杯茶。”詹妮弗有点失望。
“泡几杯茶就够了。”杰克安慰说。
老实说,这些茶甚至不够用来“杀青”。记得杨暨昌曾说过,每次“杀青”,锅里需要放一两左右的茶青,至于“辉锅”,可以放二两或者三两。
虽说收获并不丰富,好歹是自己的劳动果实,留学生们把这些茶青带下山,等待把它们倒入茶锅翻炒。
离白龙潭景区不远处的一幢临时建筑内,摆放着十几台炒茶锅和炒茶机。山地公司总经理刘志荣说,这是他们特意设置的,以便人们通过体验炒茶过程,进一步了解龙井茶文化。
杰克第二次坐到了炒茶的位子上,略带犹豫地把手伸向茶锅——看来,茶锅的高温是他暂时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手指已经摸到了茶青,可手掌却一直抗拒。一边的师傅看着有点着急,催促说:“不要抓,用手掌压……”
看到这情形,我想起了樊生华之前说的炒茶技巧:“炒茶对手的要求比较高,一般手掌摊开要平,最好还能有点反翘……一般手法分压、抖、捺、抓、扣、压、磨等,有的村里还加一个甩。按一般的顺序是压、抖(实际上是一种整理)、捺、抓、压、推、扣。最后是用扣,主要是为了稳定形状。龙井茶比较注重色、香、味、形。”
“当心,茶青被甩出锅了。”边上的人提醒着杰克。杰克摇摇头,似乎在说:“这手艺真难。”
记得老杨说,14岁那年,他开始给炒茶师傅烧柴,18岁正式炒茶,到现在已经干了快52年。而樊生华从事炒茶也已经35年了。不知道杰克听到这些数字心里会怎么想。
手工炒茶?机器炒茶?
对于老茶农来说,他们不太喜欢炒茶机。
“我没有比较过机器炒茶和手工炒茶的好坏,但我认为好的茶叶还是得靠手工炒。再说,用机器炒茶,操作的人也得先懂手工炒茶,否则很难控制质量。”这是老杨的想法。
樊生华的想法和老杨差不多:“机器毕竟是机器,它是按照大致程序来操作的,很多时候出来的茶叶干湿程度或是烘焙程度不均衡,这样其实是影响茶叶质量的。我们手工就可以用眼、手和感觉去调整,这样一次炒出来的所有指标都很均匀。而且在压制茶叶的过程中,机器依靠强力将叶子里的细胞壁弄破,那样会破坏冲泡时的香味。真正好的龙井茶,我觉得还是要手工炒制。”
不过,山地公司的刘志荣并不这样看,他觉得手工炒茶最大的问题有两个:产量太低;质量不稳定。
通常,手工炒茶一天的出产量不过两斤,而机器的产量是它的数倍。刘志荣说,每年,通过手工炒的极品茶不过数斤,价格高昂,寻常百姓消费不起。由于市场狭窄,不能帮助龙井茶的推广。
至于质量问题,可以通过科学方法解决。在山地公司的包装车间,刘志荣带我们看了一些设备,如提香机(控制茶叶的水分)、拣梗机(分离茶叶中的杂质,比如一些碎屑)、分筛机(分离茶叶的碎片)……他特别提到氮气包装机。这种包装机最大的特点就是在包装茶叶的同时,注入氮气。
“这样可以保证茶叶的新鲜,另外,小茶包里可以形成一定的空间,以免茶叶在运输或携带过程中破碎。这样还能帮助消费者随时体验龙井茶原汁原味的芬芳。”
“通过机器,优质龙井茶的产量可以迅速提高,质量也很稳定。国外的立顿红茶为什么可以成为知名品牌,产量大,质量稳定是很重要的原因。而这些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不过刘志荣也强调,手工炒茶或机器炒茶只是制作方式的不同,产品还是龙井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