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日休曾以诗一首“生于顾渚山,老在漫石坞。语气为茶,衣香是烟雾。庭从子遮,果任儒师虏。月晚笑相归,腰间佩轻篓!”换取茶茗数杯。事实上,与其说皮日休以诗换茶,不如说他是用茶香来激发诗心,用茶的艺术氛围来蛊诱跃跃欲动的诗意,这其中更多的是艺术与艺术的冲撞、生命与生命的交流。文人诗者以其敏锐的艺术视角捕捉到茶所蕴含的文化气息、所包容的艺术美感、所潜积的生活真理。慢慢地烹、细细地品,让或苦涩或清香的茶水沿着舌尖注入心境,于是烦恼幽怨没了名缰利锁没了、求胜竞雄之心没了、争强好斗之勇没了,但却有了宁静豁达、有了心平气和、有了淡泊清傲,于是接上来的是文情诗意狂涌而出、生命感悟狂涌而出,终于铸就了一幅幅雄伟恢宏的艺术图景,令一代代的文人学者一次又一次地呷着香茗在孤灯暗影下痴迷地拜读、瞻仰,甚至沿着足迹不断地攀登,于是茶文化所鼓激起来的文化荡漾与融合始终长盛不衰,回旋在中华大地上,不断地将民族的文化热力和格调发挥至文雅雄奇之境,将人格品质引导至和谐高尚之道。虽说“茶三酒四游玩二”,三人一起拼茶意境最佳,但潮汕人在这点上没有太严格的选择。他们艺人可以独饮,静享其中佳韵;也可以多人畅饮,分享边饮边论的情趣。前者饮的真正是茶,或许还有自己的心事;而后者更多的是饮一种氛围一种情调。只要你跨进他们的房间,他们都会摆出所爱,围在一起,或高谈阔论或细斟慢酌或轻言软语。茶甘美而清香,人坦荡而热情,气氛热烈又祥和每每这时,我再也没有第一次饮茶的仓皇与卑谦,端起茶杯时,双手不再颤抖,不再手足无措地将茶叶也吞进肚子里,也不再痛苦而又无奈地在一种气势的威逼下唯唯诺诺、恭恭敬敬。但不幸的是,我的老师,现在仍把当时的那份感觉滞留在心中并形成了永不消退的观念,之后不再沾上一滴茶。去年寒假,我给他捎去一包名贵的“凤凰单枞”,我明显看出他的他的诧异和惊喜。我想他的振奋定然为的不是茶,而是茶的文化内涵,而其中更多的是倾入对一种政治身份的注解。我不禁感慨万分:现在我以茶为缘,结交天下朋友,席间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感悟生活陶冶情操,当然更多的还是交流情感:而过去正是茶活生生地将情感切断、将世界分离,将贵贱尊卑划清楚河汉界。这是多么迥异的人情态势!我想潮汕能自成体系,内外同心,形成最强韧有力的潮汕文化圈,占据着整个欣欣向荣的中华文化百花园里丰茂而湿润的移交,茁壮成长,恐怕有部分是源于茶的维系与联结。幼年对茶的那份印象,根本不是茶文化的真正内涵,只不过是被人扭曲的茶情茶风而已。然而,我终究摆脱了幼时的阴影,可是我的老师,他辛劳一生落拓一生,一定舍不得喝我送给他的茶,有朝一日终会带着对茶的惶惑走去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是该为他感到悲哀,还是该为被歪曲的茶德感到悲哀。茶带来的本应是热情与亲切、本应是情感的交融与对流。可惜,我的老师却没有福分像我一样踏入真正的茶世界里,从容不迫地钦赠或接纳礼敬,感受茶礼茶义茶理茶德乃至整个茶文化的热力与内蕴。行文至此,不禁有些失落、有些惆怅;也有些庆幸、有些欣慰,是为师、为己、为文、为官、为茶乎?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