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西商人有着悠久而辉煌的历史,从明清到近代,一直以很强的实力雄踞海内。自清代以后,又大规模踏入国际市场,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清代经营茶叶成了晋商贸易活动的一部分,是其获取商业利润的一项重要内容。
清代前中期,产茶较多的是闽、浙、皖、赣等地方,尤其是福建的崇、瓯、建、延、泉各县,茶山众多,茶厂甚广,制茶活动相当普遍。“茶市在下梅,附近各县所产茶,均集中于此。竹筏三百辆转运不绝……清初茶业均系西客经营,由江西转河南,运销关外。西客者山西商人也,每家资本约二、三十万至百万。货物往还络绎不绝,首春客至,由行东赴河口欢迎。到地将款及所购茶单,交点行东,恣所为不问。茶事毕,始结算别去。”(注:衷于:《茶市杂咏》,见林复泉《武夷茶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一书。)为了保证有充足而稳定的货源供应,为了保证商品的质量——品味优良,山西商人曾在福建省的武夷山区或称乌龙茶区,通过“行东”(代理商)以近似于包买的形式控制了一些茶厂(作坊),要求对方按自己的技术要求进行茶叶加工,在很大程度上,将一些制茶作坊置于自己的监督之下。到道光时期,有一小部分晋商为了进一步扩大商务,曾踏入湖北东南部的武昌府组织货源,并指派专人监制茶叶(注:道光《蒲圻县志》卷4,风俗。),成了清代最早开发鄂省茶山的出口商。
到晚清咸丰年间,晋商逐渐转移了采购茶货的基地,将其收货重心西挪。他们由东南的福建等地纷纷涌来湖北,正式立业,重开局面,再展身手。山西商人经营途径的如此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以后湖北茶叶经济的发展,使其一步步地成为我国著名的内销、外贸的商品茶基地。
茶业经济领域的这种变化,并非是一种孤立的现象,乃是与当时的政治环境和贸易形势联系在一起的。因为,晋商从清初以来一直是经销福建花茶、粗茶和安徽朱兰茶的,也贩运一些湖南安化黑茶。可是到咸丰三年(1853)以后,旧的贸易格局或市场局面受到了冲击,去往福建等处的商道因太平天国革命之故而受阻,货源中断,晋商被困,福建茶农茶厂茶行也颇受损失。本来由于鸦片战争的影响,“福州通商后,西客生意遂衰,而下府、广、潮三帮继之而起”(注:彭泽益:《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第1卷,第480页。中华书局1962年版。)。而到此时,茶贸形势则更为不利了。史称:“(福建)崇安为产茶之区,又为聚茶之所,商贾辐辏,常数万人。自粤逆窜扰两楚,金陵道梗,商贩不行,佣工失业”(注:(清)王懿德:《王靖毅公年谱》卷上,咸丰三年,四月纪事。)。正在这政局动荡、商务维艰的时候,山西商人于湖北发现了适宜生产和发展茶叶的大面积土壤,有似狭路逢生,于是便产生了新辟茶源的思想。即他们在运货途中、逐渐感到武昌府的崇阳、蒲圻两县交界处的羊楼峒、羊楼司一带地方,雨量充足,气候湿润,土地肥沃,为栽植茶树之佳壤。并且,地理位置好,处于江汉平原之东,交通较为方便。可以在此开辟一个产、运、销一体化的茶叶经济基地。计划一定,便马上去实施。
据史料记载,以种茶、制茶(加工)而闻名的“羊楼峒……以多山之故,茶产自属相宜。其起源虽不可考,但据地志所载,前清咸丰年间,晋皖茶商往湘经商,该地为必经之路。茶商见该地适于种茶,始指导土人,教栽培及制造红、绿茶之法”(注:戴啸州:《湖北羊楼峒之茶叶》,见《国际贸易报告》1936年第5卷第5期“茶叶专号”。)。当地民风纯朴,喜交四方之人。土民与外来晋商联手开办茶山、茶园,共建新的“生业”。勇于奋进的山西商人,曾通过自己长期经营茶叶的机会,较系统地掌握了许多有关茶叶的生产及其加工知识,进而又毫不保留地传授给这里的农民。使得崇阳人和蒲圻羊楼峒人逐渐学会了坑种法、育苗移载法、茶花间作法和压条法等。更学会了炒青、蒸青等加工技术。当时生产的主要是红茶,也有少数绿茶。其新茶种逐渐传播到通山、咸宁等地。有关培育和加工技术也随之在鄂东南地区推广、普及,形成了较大范围的产茶热潮。在晋商的鼓动和茶利的诱使下,每到春天茶芽初发,乡间农人竞相力务红茶,摘之、踩之、焙之,忙得不可开交。史料记载,崇阳、咸宁山区百姓,皆以茶为业,“筛茶之男工、拣茶之女工,日夜歌笑市中,声如雷、汗如雨”(注:同治《崇阳县志》卷3,物产。),人称当地务茶的园户多,而栽禾的田户少,产茶业可谓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