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人最可引为自豪的地方,就是自称是“四圣的故里”。此“四圣”者,医圣张仲景、科圣张衡、商圣范蠡都是地地道道的南阳人,唯有被尊为智圣的诸葛亮与南阳关系最淡薄,却又最受南阳人的宠爱,被誉为“四圣之首”倍加呵护,广受尊崇。
其实,对于诸葛亮中国人都是不会陌生的,草船借箭、火烧赤壁、木牛流马等一个又一个传奇的故事,渲染得人神魂颠倒,仿佛他就是那个时代所有名人们肚里的一条蛔虫,多么微妙的想法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始至终微笑中透露出轻松,谈笑间让灰飞湮灭,让人从小就对“羽扇纶巾”的孔明先生平添了无限的向往和崇拜。
长大后读书才知道,诸葛亮祖籍山东省临沂市,3岁丧母,8岁丧父,和弟弟诸葛均一起在叔叔诸葛玄的带领下投奔荆州牧刘表。但很快叔叔也病逝,年幼的诸葛亮就找来一处山清水秀、远离喧嚣的地方,过起了云游耕读的隐居生活;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这位文静秀气的山东大汉开始了与南阳“隐隐约约”的接触和碰撞。到18岁成.人后,身长八尺的大帅哥孔明不仅“好为《梁父吟》”,而且“每自比做管仲乐毅”,最终被政.治上失意的皇叔刘备看中,三顾茅庐请孔明出山,这才给帅哥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的人生舞台和历史机遇。
诸葛亮在历史上的身影真正清晰起来,就是从南阳开始的。当时,刘备屯兵新野,他辅佐势力相对弱小的刘备与势力强大的曹操发生正面冲突,在博望坡(方城县)燃起“武装抗曹”的第一把战火,从火烧博望到火烧新野、火烧赤壁,三把大火烧出了他在中国历史上不可撼动的军事地位。诸葛亮就这么一路烧出南阳,他的身影和火光一道距离南阳渐行渐远了……
生命中这段短暂的时光对于南阳人来说已经成为永恒,他们亲切地把自己世代生长的家园称为“智圣故里”,仿佛诸葛孔明本来就生于斯、长于斯,是他们无可争议的“南阳的孩子”似的。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诸葛亮《出师表》),诸葛亮尽管为自己的身世留下了白纸黑字,但却挡不住聪明的后来人找出种种理由和证据,为他究竟躬耕何处而口诛笔伐,大打口水战;从不断翻新的手法和“佐证”来看,让真正的“智圣”也黯然失色,不得不敬佩之至。
历史名人故里之争由来已久,越是在社.会稳定繁荣的发展时期,这种争执就会愈演愈烈。近年来,从历史名人“诗仙”李白,到传说名人“牛郎织女”,再到神话杜撰名人“齐天大圣”孙悟空,都被争得“云深不知处”;就连恶贯满盈的西门庆、潘金莲也让人拉来拉去找不到自己的老家了。争当名人故里其实醉翁之意不在这些名人的“户口”上,而在于这些名人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多少实惠,说到底争的是个利益。在利益的驱使下,政府鼓励,文人响应,全员参与,立马能让稻草变成金条。
有祸患时避之不及,有蝇利时趋之若鹜,自古如此,不过是历史留下的噱头而已;此种争执,只能使历史的迷雾更浓,本来面目更加模糊,人为地颠倒些黑白搬弄点是非罢了。
据史料记载,真实的诸葛亮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草船借箭”的故事发生在赤壁之战五年后,曹操与孙权之间进行的濡须之战上,真正操控者是盘踞东吴的孙权而非孔明;至于赤壁之战孙刘联合破曹,如此重大和慎重的一场战役,也绝非是靠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就能够决定胜负的。人人都幻想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始终把对手玩弄于股掌之间;于是,本来平凡的诸葛亮开始被神话,所有那个时代或不同年代的聪慧故事逐渐被后人归其一身,“羽扇纶巾”的孔明形象被演绎得日益丰满和高大,并被推举为“智圣”迈上了神坛!
如此出神入化的一个重量级历史名人,放到那里都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财富,是“唐僧肉”当然谁都想吃一口了。所以,南阳和襄阳关于诸葛亮的“躬耕地”之争才会旷日持久、久演不衰;倒是清代南阳知府顾嘉衡题写在南阳卧龙岗上的楹联:“心在朝廷,原无论先主后主;功高天下,何必辩襄阳南阳”,让人能够暂且忘却纷争,怀着一颗仰慕和崇敬的情感,去面对和凭吊一位功勋卓著的历史老人。
南阳人对诸葛亮的感情,可谓是“一袋面粉炕一个锅盔——只厚不薄”。1990年,我第一次来到被南阳人称为“卧龙岗”的武侯祠参观,穿越其间,流连忘返。这里原本是一方人迹罕至的清静去处,少年的诸葛亮正是看中了它的幽僻才决定在此“隐居求志”,过上了“勤以修身,俭以养德”的闲居生活。据史料记载,诸葛亮命殒五丈原之后,其手下故将黄权曾率领族人在南阳卧龙岗建庵祭祀,被称为“诸葛庵”——这便是现在武侯祠的前身。后来的历朝历代都有扩建,到了唐朝时已经成为著名的人文景观,吸引不少文人墨客增联题诗、挥毫泼墨。李白《南都行》:“谁识卧龙客,长吟愁鬓斑”。南宋民族英雄岳父率领将士转战南阳,先后收复唐、邓二州。宋绍兴八年(1138年)岳飞遇雨夜宿卧龙岗,感慨万千,挥泪手书《出师表》,以抒胸臆;后被雕刻于石碑之上,如今“独玉、烙画、《出师表》”并称“南阳三宝”。
诸葛亮把南阳作为了自己事业的起点,把成都作为了自己生命的终点。离开起点,他一生不曾回头。一个小小的草庐,在主人破茧化蝶般地离去之后,历经1800多年的风雨沧桑,竟然扩建成为了一处规模宏大、占地上百亩的建筑群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我当时看武侯祠的时候正好刚刚去过“张衡墓”,被誉为“科圣”的张衡死后归于一捧黄土,墓地简约凄凉,与眼前的卧龙岗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况且这里不过是孔明曾经生活过的一处地方,张衡墓则是“一代科圣”永远的归宿。。2007年韩国发行的1万元新韩币被面图案使用了张衡发明的浑天仪,因为他们认为“韩国的生存之道就是科学”;而“科圣故里”科圣冷落智圣热潮不减。所以,心情很是复杂。
我想,我们应该给科学以更高的尊重;善于制造和崇拜神话,是历史留给我们这个民族抹不掉的伤痛。
2010、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