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琛出浴
发布时间 2013-02-25 浏览 30731 次
此外,注水有缓急、多少、落水点不同等变化,每次变化叫做“一汤”,共有七汤。茶筅则配合各场或旋或点,或击或拂,轻重、徐疾,皆有机巧。经过点与击拂之后,汤花如“乳雾汹涌”,高出盏面并紧贴盏沿内壁,不易消退,叫做“咬盏”。如操作不善,汤花不能持久,甚至随点随散的,叫做“云脚散”,这时,盏的内沿就出现“水痕”。判断斗茶胜负的标准是:“视其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为绝佳;建安斗试,以水痕先者为负,耐久者为胜。”也就是说,一看茶色,二看水痕。二家相斗,往往不止一次,比如斗三次有两次先见水痕者即为负,所以“较胜负之说曰:相去一水,两水。”斗茶还包括品茶汤,因此,只有色、香、味三者俱佳者,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宋代斗茶时以瓶煎水、纳茶人盏(调膏)后再注水的做法,是我国饮茶史上一项重大改革,实为瀹饮法之滥觞。陆羽《茶经·四之器》共开列了八类二十八种煮茶、饮茶的用具。宋代斗茶的用具已简化不少。南宋咸淳五年(1269)一位叫审安老人的曾画了十二件备茶、饮茶的器具并戏称为“十二先生”。(参见附图)他利用谐音、会意的手法,为每件用具备起一个官名,好像自己是一位统率众官的“茶皇帝”似的:韦鸿胪——茶炉;本待制——水茶桶、水槌:金法曹——碾槽;石转运——石茶磨;胡员外——贮水葫芦;罗枢密——茶筛;宗从事——棕帚;漆雕秘阁——漆制茶末罐(漆雕是复姓);陶宝文——陶杯;汤提点——煎水瓶;竺副帅——竹制茶筅:司职方——丝织净物巾。这一《茶具图赞》,本身虽谈不上有什么重大价值。却为后人留下了解宋代茶具的形象资料。从斗茶的击拂得到启示,宋人又创造出一种叫做“分茶”的茶艺。当击拂过程中汤花泛起时,高手可令汤面幻化而生出各种各样的如花鸟虫鱼、山川草木等图象,工巧者若绘画。故分茶又称“汤戏”、“茶百戏”、“茶丹青”。据陶谷《清异录》所载,当时有个叫福全的和尚,能在一盏茶中点出一句诗,连点四盏即成一首绝句。其它的图形更不在话下,每天都有施主来请他表演。宋徽宗也擅分茶,能令汤面呈“疏星朗月,巧幻如画。”大诗人陆游在《临安春雨初霁》中就有“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的名句,看来他也谙于此道。描写分茶的诗词很多,足证这一茶艺中的至巧,深为当时的文士墨客所雅好。《大金国志》卷七载:金熙宗(1119-1150)能分茶,“尽失女真故态。”可见这一技艺流传之广。总之,宋代的茶事十分兴旺,但茶艺逐渐趋向繁琐、奢侈,过细、过精。困此有人讥称宋人把喝茶变成“玩茶”。蒙古人入主中原以后,从唐、宋以来的以饼茶为主的碾煎饮法渐次式微,中国的饮茶史开始过渡到一个新的阶段。三、面貌一新的瀹茶一味追求精巧的结果,使宋代团茶的价格达到吓人的程度:龙凤团,八饼一斤,每饼二两(不足75克),造价为黄金二两,而公侯将相犹感叹“黄金易得,龙团难求!”庆历中,蔡襄创制的“小龙团”面世以后,龙凤团竞降为三流货色。熙宁时,“密云龙”出现,小龙团又得退居二档。后来,用银丝水芽制造的“龙团胜雪”,每饼重约一钱五(约5.5克),其造价,有人说是“三十千”,有人说是四万。以三十千计,可买粮一百石,相当于宰相的一年俸禄!过分的精巧,太多的人为造作,也使茶的真味、真趣大打折扣。物极必反。在经过元初的金戈铁马、腥风血雨的大动荡以后,团茶生产元气大伤,而时人的意趣也渐趋简约、自然,饮用散茶的风气于是逐步流行。唐代已出现散茶。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中已有所描述:“山僧后檐茶数丛,春来映竹抽新茸。宛然为客振衣起,如傍芳丛摘鹰嘴。”这是说,山僧为待客,自己采摘像鹰嘴一样的嫩茶芽。“斯须炒成满室香,便酌砌下金沙水。”“新芽连拳半未舒,自摘至煎俄顷余。”从摘至炒至煎,只有一会儿工夫,可知此茶决非是要经蒸、捣、拍、焙等工序所制成的茶饼。不过,“骤雨狂风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证明这种用炒法——我国茶史上记载最早的“炒青法”——加工成的散茶,饮用时仍要碾末煎饮。元人常把茶叶叫做“芽”,如蔡廷秀《茶灶石》诗:“仙人应爱武夷茶,旋汲新泉煮嫩芽。”李谦亨《土锉茶烟》:“汲水煮春芽,清烟半如灭。”杨维祯《煮茶梦记》说得更详细:“命小芸童汲白莲泉,燃槁湘竹,授以凌霄芽为饮供。”这些都是元人饮用散条的见证。但是,饮用前与唐人一样要把茶碾末。元代冯道真墓壁画《童子侍茶图》中,放在方桌上的诸多条具里面,有一个贴着“茶末”标签的陶罐,应是这种“散条碾煎法”的最好注脚。元代名相耶律楚材有一首《西域从王君玉乞茶》七律云:“积年不啜建溪茶,心窍黄尘塞五车……敢乞君侯分数饼,暂教清兴绕烟霞。”以他的文名、地位,想得到几片好团茶尚非易事,足见宋代团条在元代的衰落程度。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九月十六日,贫寒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下令停止进贡团茶,“惟令采芽茶以进”。从此自唐以来一直占据饮茶世界统治地位的团菜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入明以后,炒青制茶法风行天下,至今仍是茶业界的主流。这是在对前人制茶方式进行长期的分析、总结的基础上所必然出现的结果。北宋的团茶特别是贡茶往往要加入微量的龙脑,认为这样能助香。而且,龙团入龙脑,龙上加龙,好像不如此便不足以奉侍“龙飞天子”。对此,蔡襄在《茶录》中已有所批评: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青,欲助其香。建安民间试茶,皆不入香,恐夺其真。若烹点之际,又杂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实践出真知。茶农很早就知道保持茶叶真香的诀窍,而贡茶却囿于礼仪规程,我行我素,陈陈相因,直至宋徽宗时,这位精干茶道的“至尊”方有所省悟,并在《大观茶论》中写下“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的结论。熊克谨《宣和北苑贡茶录》谓:“初,贡茶皆入龙脑,至是虑夺其味,始不用焉”。可知,圣上的指示,至宣和年间(1119一1125)终于得到落实。对于碾茶,明人也不以为然,田艺衡《煮泉小品》说:“茶之团者、片者,皆出于碾础之末,既损真味,复加油垢,即非佳品,总不若今之芽茶也。”“且末条瀹之有屑,滞而不爽,知味者当自辨之。”末茶的颗粒再细,经煎泡后总会胀大成碎叶片,混在茶汤中,塞牙碍舌,喝起来确实不爽利。另外,对茶圣陆羽提倡的煎茶加盐,苏东坡赞许的茶“用姜煎信佳”的主张,田艺衡也毫不客气地予以否定,认为盐、姜“二物皆水厄也。”顾元庆在《茶谱》中进一步提出:茶有真香、有佳味、有正色,烹点之际,不宜以珍果香草杂之。夺其香者:松子、柑橙、杏仁、莲心、木香、梅花、茉莉、蔷薇、木樨之类是也;夺其味者:牛乳、番桃、荔支、圆眼、水梨、枇杷之类是也;夺其色者:柿饼、胶枣、火桃、杨梅、橙桔之类是也。凡饮佳条,去果方觉清绝,杂之则无辨矣。用沸水直接冲泡不碾成末的,以炒青法制成的散条形茶,不加姜盐、不掺入任何珍果、香草,只品尝茶的真色、真味、真香,这就是明人首创的至今仍在普遍施用的茶叶瀹饮法。对此,明人颇为自负,文震亨《长物志》称此法“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可谓尽茶之真味矣。”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更赞誉瀹饮法是“开千古饮茶之宗”!瀹饮法确实是我国茶文化中的重要里程碑。工夫茶正是在它在基础上形成的独特饮茶法,因此,可以这样说:没有瀹饮法,就没有潮州工夫茶。或者说,在明代之前,不可能出现潮州工夫茶!必须说明的是,明代制茶,虽以炒法为主,但传统蒸青法依然存在,如极有名的芥茶,系“甑中蒸熟,然后烘焙”。因不用揉炒,茶形呈片状,故称“芥片”。此外还有一种叫“日晒茶”的,田艺衡甚至认为“芽茶以火作为次,生晒者为上,亦更近自然,且断烟火气也。况作人手器不洁,火候失宜,皆能损其香色也。生晒茶瀹之瓯中,则旗枪舒畅,清翠鲜明,尤为可爱。”不过,它们只是保留在个别品种中的特殊加工方法,其范围与影响都不能与炒青法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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