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国东印度公司最繁荣的时代里,它垄断了整个与中国的茶叶贸易,掌握了供应产地,限制了进口量,控制了价格。英国东印度公司不仅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垄断贸易集团,而且策动了整个英国的茶叶营销与消费。英国东印度公司如此强大,它制造了一场英国的饮食革命。茶和咖啡几乎同时进入英国,英国最初可能成为一个喝咖啡的国家,而东印度公司竟奇迹般地在100年之内将其变成了一个喝茶的国家。
东印度公司在茶叶贸易中强大了,英国国力也在茶叶高税收中变得更加强大。18世纪初,英国的茶叶进口量已超过10万磅,到19世纪初,已达到300万磅。茶叶税收占英国政府的总税收的10%。在鸦片贸易开始之前,茶叶贸易一直是英国海外贸易与殖民体系中的主要动力性因素之一。他们不仅为英国创造了一种饮食习惯,也积累了大量的资本,并在用掠夺自美洲殖民地的白银购买中国茶叶的贸易过程中,形成了大英帝国驱动世界的经济体系。在东印度公司获得巨额利润的同时,英国政府也从茶叶高税收中获得巨大的财政资源。茶税一直是英国政府最大的金库,调节茶税几乎成为历届财政大臣的点金术,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
茶叶贸易与消费不仅扩大了英国的消费市场,倡导了一种新的消费模式,有助于完成早期工业文明的资本积累,而且还发展了殖民地生产与管理,有助于形成中心与边缘结构的世界经济与政治体系。茶叶贸易为国家财政提供了大量的支持,国家的政治军事力量又在支持海外商贸与殖民地。这是一个有机的、互动的关系:东印度公司的茶叶贸易为自己和大英帝国政府带来滚滚财源;英国政府又用强大的国家力量(甚至不惜发动对外战争)支持东印度公司贸易的扩张。正是这种互动关系的推动,到19世纪末期,大英帝国达到了自己的辉煌巅峰,成为名副其实的“日不落帝国”。
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知道旧人哭?
遗憾的是,历史的法则就是这么残酷。
茶叶的原产地,来自中国南方的丛林。说得具体一点,就是来自云南澜沧江流域的丛林。而从唐宋开始,茶叶开始成为中原王朝继丝绸、瓷器之后的又一种籍以维护天朝威望的朝贡贸易体系的代表性商品。长久以来,中国历代中央王朝,从茶叶贸易中不仅获得了极大的财政收益,而且维护了自己几乎不容质疑的天朝自信。
然而,不幸的是,从17世纪中叶到19世纪末期,中国茶叶向西方世界迅速传播的时代,却是一个奉行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的世界。而更加不幸的是,此时的中国,正在经历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衰落时期,并且还在这个时期碰上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大英帝国和以大英帝国为榜样的其它列强。
英国对茶叶的接纳和依赖是一个里程碑事件,它改变了中国出口贸易的丝绸本质,向以茶为核心的茶、瓷、丝的三位一体飞跃。在这场狂热的单边贸易中, 18世纪中叶到末叶,英国和美国先后成为全球最大的茶叶买家。在1700年到1753年期间,仅英国商船就向清帝国输送了两千万两白银,全球白银都因茶叶贸易而流入中国,致使欧洲爆发严重的白银危机。这是全球茶叶连锁效应的开端。在茶的和平本质的外围,暴力开始大规模涌现。为了捍卫白银储备和继续谋取最大的利润,东印度公司和英国政府推出了以鸦片交换茶叶的贸易模式。鸦片的大规模输入,不仅导致了中国的经济危机和健康危机,也导致了传统中国以“茶道”精神为核心价值的精神危机。在各种压力下,中国清王朝终于决心抵抗,企图终止这种荒谬的贸易,而大英帝国则派出战舰予以痛击,通过两次“鸦片战争”不仅取得了鸦片贸易的合法化,还极大地深化了中国传统帝国的危机,把摇摇欲坠的清朝政府和流传数千年的中国王朝体制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雪上加霜的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清廷的优势商品茶叶,逐渐丧失了对外贸易中的传统优势,因为英国在其殖民地印度和锡兰(今斯里兰卡)开辟了自己的茶园。据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调查报告,印度本身并没有发现过野生茶树,可能在17纪前后,印度的阿萨姆有由当地的掸族人从中国带回了茶树,开辟了茶园,但历经数十年,却并没有多大发展。直到1835年。英人戈登瓦(GJGordon)从中国把茶树种子引到印度加尔各答,育成苗木,然后送到德拉敦(Dehra Dun)和库马安(Kumaon)繁殖,才由此逐渐发展起印度的植茶事业。但即使如此,历经三十余年,印度的茶叶依然没有多大建树。随后,东印度公司从中国云南收集大量的茶树种子,请去了许多栽茶和制茶的工匠,才将印度的茶叶慢慢发展起来。事实上,当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也就是如今全球规模最大的茶叶公司——“立顿”的前身),早已垄断着全球的茶叶贸易,为了本身的经济利益,他们主要是采用自己种植的锡兰和印度阿萨姆邦的茶叶。虽说这些茶叶的味道起初不为欧洲消费者所接受,但英国人有自己独特的营销办法。他们先把阿萨姆和锡兰(今斯里兰卡)茶叶运到汉口,与中国茶叶掺在一起出口,然后逐年增加锡兰和阿萨姆茶叶的比例,如此用了一代人的时间,终于彻底改变了本土消费者的口味。当老一代的英国人和欧洲人还在惆怅地回忆昔日味道的时候,年轻人却已经将“山寨版的中国茶”——锡兰茶和阿萨姆茶的味道奉为正宗,反而觉得正版茶叶的祖宗——中国茶味道怪异了。到清末,锡兰茶和阿萨姆茶的产量已经后来居上,英国就不用再从中国进口茶叶了。英国人不仅鸠代雀巢地用产自印度殖民地的茶悄悄置换了中国茶,甚至还有意制造了茶树原产印度,印度人喝茶比中国人早的谬论。而因为此时西方喝的已经变成了印度茶,印度茶的产量也超过了中国茶,再加上中国茶在西方世界品牌维护力量的全然缺失,就有许多西方人跟着鼓噪,想当然地认为印度茶是茶的正版和祖宗。
就这样,经过东印度公司长达250余年的成功运作,清雅氤氲的茶香拌和着浓厚腻口的牛奶的浓香飘满了整个世界。而苍凉的是,当茶香在整个世界沸腾的时候,中国茶却已经在世界上无奈缺席,残阳落照,万分凄凉。
从晚清到现在,经过了100年凤凰涅槃的洗礼,中国已经成功踏上在世界上成功崛起和伟大复兴的辉煌旅途。
崛起和复兴的内涵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两个方面。先是政治和经济为代表的硬实力,接着是以文化为象征的软实力。而真正的崛起和复兴,则是以文化为中心的软实力的崛起和复兴为标志。
而中国茶的崛起,以新的姿态走向世界无疑是中国文化伟大复兴的最为重要的标志之一,因为“中国茶道精神”,曾经是如今依然是中国传统精神体系中最为核心和丰富的精神资源之一。
幸运的是,在新世纪的曙光中,我们已经能够看到中国茶崛起和复兴的许多迹象。
其中,2008年奥运会是一个最为鼓舞人心的迹象。这一年,中国茶作为一个符号走进奥运。这是一种中国茶复兴的信号,标志着政府力量和民间资本以开阔的视野和全新的手段联手运作经营中国的民族品牌。
从历史经验和逻辑上说,中华文明根深叶茂,体系庞大坚固,具有无与伦比的生命活力,伴随着中国经济的强势崛起,中国文化也必将强势复兴,而中国茶也必将以新的姿态沸腾全世界。然而,遗憾的是,这只是预示着一种必然的趋势,而任何必然的趋势,都不等于活生生的现实。
中国茶产业现实是什么呢?
综观中国茶产业与市场的全局,从茶资源、茶营销到茶品牌、茶文化等系列现状来看。其运作与建设远远落后于国外市场,已经成为制约我国茶产业发展的障碍。面积第一、产量第二、出口第三、创汇第四,品牌缺乏,这是目前中国茶业在世界茶行业界排行榜上的真实写照。无可否认的事实是:我国是世界茶叶大国,但还不是茶叶强国。
一个最为尴尬的例子就是:截至2009年初,中国有近7万家注册的茶企业,但这近7万家茶企业2008年度在的世界茶叶出口量中,还比上英国的一家“立顿”公司。中国茶有名茶,无品牌。这是中国茶人心中一个永远的痛。中国有2000个茶叶生产县,名优茶众多。但说得出的品牌茶却屈指可数,就别提目前茶业界能叫得出的知名品牌!
除此之外,中国茶产业还存在资源多,整合少;行业混乱,竞争无序;品牌概念模糊,品牌意识淡薄这些严重问题。
而在这些问题之中,最为严重的依然是品牌。具体说,就是中国茶缺乏第一品牌。
而中国茶第一品牌的打造,实施品牌塑造、品牌传播、品牌战略则是各种问题中的关键。
而打造中国第一茶品牌,是一项异常复杂的系统战略工程,不仅需要茶产业内部的有序竞争,良性市场整合,也需要各级政府站在战略高度上大力支持茶产业,继续为茶产业营造一个良性发展的政策法规环境。只有政府力量和茶产业的民间资本力量之间良性互动,才可能创造一个更加有利中国茶第一品牌尽早诞生的肥沃土壤。
在这个方面,当年的东印度公司和英国政府成功联姻的历史经验无疑值得借鉴。虽然,历史背景,世界大势,世界茶市早已和当年迥然相异,今天的中国茶企业和中国政府早已不可能用类似当年东印度公司和英国政府的方式去运作茶产业,但有一种精神性的东西是完全值得借鉴的——这就是创新精神。
没有创新精神,东印度公司不可能奇迹般地在100年时间内把英国人变成一个喝茶的民族;没有创新精神,东印度公司不可能让阿萨姆和锡兰的茶取代中国茶;没有创新精神,也就不可能有今日的世界茶产业的龙头老大“立顿”公司(“立顿”公司继承了东印度公司茶产业的遗产,同时成功地塑造了风靡世界的“立顿红茶”系列品牌);没有创新精神,英国政府就不会动用那么大的政府力量,为东印度公司一路保驾护航,创造了自己“日不落帝国”的金融、政治、文明传奇……
而巧合的是,2008年,中国茶走进了奥运。同样在2008年,中国海军的战舰开始穿越印度洋,进入亚丁湾,为中国商船护航。这也是一种创新的信号。这种信号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在不远的某一天,在茫茫的大洋上,威武的中国海军战舰护航的许多条商船上,巨大的集装箱里,装载的是中国茶第一品牌的产品。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品牌呢?
在世界茶品牌的格局上,红茶已经被英国人定义,绿茶已经被日本人定义。世界的三大类茶产品:红茶、绿茶、黑茶中,没有被定义的只剩下黑茶。问题已经不言自明:成功定义黑茶,是中国茶创造自己的第一品牌最后的机会了。无论最后是哪一个中国茶品牌成为中国茶的第一品牌,其核心产品必然以黑茶为中心。而普洱茶中的普洱熟茶,则是黑茶中名声最大的茶品。
所以,普洱茶自然最有希望成为中国茶第一品牌中的核心茶品。
而普洱茶的原产地——云南,则是世界茶树最重要的发源地;云南的普洱茶也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品牌茶。在因创新精神而诞生的中国茶第一品牌中,却以古老的普洱茶为核心,这是一种传统和现代、坚持和开拓、历史和未来的巧妙联姻,辩证统一的必然发展逻辑。这让我们不得不再次感叹时间老人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