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作品,大多取材于本国“五四”以后的革命斗争历史,塑造了一系列大智大勇、叱咤风云的革命英雄。有的继承了中国传统小说的叙事方法,有的吸收了西方小说的叙事技巧,有的将引人入胜的革命斗争故事和浪漫崇高的爱情故事揉合在一起,情节起伏跌宕,人物生动鲜活,一面世就吸引了全国读者的目光。其中发行量最大的是《青春之歌》,总发行量逾500万册。其次是《红岩》,在问世后的三年之内,多次再版,发行量达高400万册。这是令当今的作家作既汗颜又羡慕的数字。
手拿一本红宝书是当时最时尚也最政治正确的选择。
无与伦比的红宝书
进入六十年代,即便“红色经典”面对复杂的政治环境也无所适从,因为还残存着对“家庭、爱情、友情、生命”的眷念,逐渐被打入冷宫。如《欧阳海之歌》曾因“生动宣扬毛主席思想”一炮走红,文革之初却被批为苏修《燕南飞》在中国的翻版,是诬蔑英雄,遭到查禁。取而代之的,是对“红宝书”无可选择的狂热阅读。红宝书包括:四卷本的《毛泽东选集》,单行本的《毛泽东著作选读》,从毛著中精选出名言警句汇编成的《毛主席语录》,以及《毛主席诗词》。
无论城市农村,家里有没有一套《毛选》,衣袋里装没装着一本《毛主席语录》,熟没熟读过毛主席著作中的某几篇,会不会背诵几段语录,成为忠不忠于伟大领袖的重要分界线。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掀起了史无前例的“红宝书”阅读狂潮,凡能识字者,无人不读“红宝书”;凡会说话者,无人不背诵语录。《毛主席语录》成为60年代全世界上发行量最大、读者最多的读物,累计发行50亿册,覆盖到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还以40种语言的外文版,传到全世界,远远超过《圣经》的发行量。
梅花党
偷尝禁果的地下阅读
目睹了太多政治风云的国人逐渐冷静下来,个人崇拜有所降温,红色阅读终至难以为继。需要汲取精神养份的国人,面对的却是一片文化沙漠,除了“红宝书”、马恩列斯作品、鲁迅作品和《金光大道》、《艳阳天》、八个样板戏的剧本等极少数文学作品,在书店里看不到其他书籍。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国人,开始了一种“偷情”似的地下阅读。
地下阅读的读物,主要是形形色色的手抄本,有的署有作品的大名,有的连作者是谁都不知道。当时在全国城乡流传的手抄本约有100多种,流传得最广的是《九级浪》、《第二次握手》、《梅花党》、《一只绣花鞋》、《叶飞三下南京》等中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描述的是新中国成立后一代知识分子科学救国的雄心壮志,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以及他们充满苦涩与伤痛的爱情生活。在地下阅读中,国人体验到了一种偷尝禁果的刺激,一种宣泄内心苦闷与压抑的痛快淋漓,一种黑暗中灵魂得到抚慰的喜悦与激动。
80年代:思想解放,阅读回归人性
张贤亮著作《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伤痕文学、朦胧诗开启新时代
80年代,国门逐步打开,思想解放运动如同岩浆般奔突,国人逐渐挣脱精神桎梏,大踏步朝着人性回归。这是中国当代作家、诗人们的黄金岁月。只要有一定的政治敏锐和足够的勇气,敢于为国人的共同压抑带来一次宣泄,为国人共同面临的困境、思考和希冀发出一声呐喊,作品便能一炮走红,风靡全国,让他一夜成名。伤痕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朦胧诗、爱情诗,都在全国掀起过阅读热潮。
由于国人的知识架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情趣都比较相似,一部有分量的佳作问世,举国上下都竞相阅读,共同讨论。大城市的书店即将出售一部好书,夜半三更就有人排长队抢购。文学期刊登载了一篇力作,便会受到读者的追捧,订数直线上升,甚至脱销。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戴厚英的《人啊人》、莫言的《红高粱》,以及北岛、舒婷、顾城、汪国真的朦胧诗和抒情诗,都成了80年代国人共有的痛快淋漓的阅读记忆。
琼瑶的言情系列小说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征服了无数男女的心。
男人读武侠,女人看言情
80年代末、90年代初涌入的港台通俗文学,堪称真正的大众读物,令国人如醉如痴,琼瑶金庸独领风骚,令国人如醉如痴。男人读武侠,女人看言情成为一种时尚。琼瑶姐姐,金庸大侠绝对是大众读物市场的霸主。只要有图书馆的地方,金庸琼瑶小说无疑最难借到,永远排队等待,借到的书肯定早被翻阅得破旧稀烂。
古龙、梁羽生、亦舒、三毛在大陆的每一部书亦是畅销书,在一版再版。有关机构曾经就“1985-1989年间对个人影响最大的书有哪些”这一问题作过社会调查,结果显示,金庸的作品位居第二,琼瑶、三毛的作品并列第六。
20世纪80年代书店购书人头攒动的场面
萨特与古龙一样畅销
以描写和揭示人情、人性而著称的沈从文等老一辈作家的作品,被打入冷宫沉寂了三十几年之后,在渴望人性解放的国人中重新走红。与国人久违了的世界文学名著,重新掀起热潮。在一种急于把个人从集体中解放出来,大家都在寻求思想启蒙的社会氛围中,艰深的思想文化著作、哲学著作、心理学著作和美学著作,也成了当时的热门读物。阅读尼采、萨特、海德格尔、佛罗伊德等人的作品,一度成为时髦。萨特的名言“他人即地狱”、海德格尔的名言“诗意地栖居”,在文化人中成为了流行语。
此时,还没有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分野,通俗文学和艰深的学术著作同样畅销,国人把金庸、古龙、琼瑶、亦舒、三毛,和萨特、尼采、海德格、佛罗伊德放在一起阅读,从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中体验个性的张扬,从琼瑶、亦舒的言情小说中感受人性的回归,从三毛的散文中窥视外部世界的精彩和浪迹天涯的浪漫,从尼采、萨特、尼采、海德格、佛罗伊德等人的著作中寻求思想的启蒙。这恐怕是中国特有的阅读现象。
90年代,物质催生的实用阅读
90年代的西安新华书店作家签售场面。 阅读开始分化
随着政治局势稳定,改革开放深入,人性得到最大程度解放。集体意识有所淡漠,阶层的分化,这些都使得国人不再关心同一个社会问题,那种全民闹哄哄地争读一首诗、一篇文章、一本书的情景不再出现。
禁忌少了,出版市场繁荣兴盛,书店书架如此琳琅满目,国人的阅读空间越来越广阔,大众阅读渐趋理性,并随着人生观、价值观和审美情趣的分化而分化。知识分子喜欢读学术著作和文学名著,普通民众喜欢读通俗类图书,年轻人喜欢读励志类图书,老年人喜欢读文史类图书,想发财的人热衷于财经类图书,各专业人士则阅读与他的专业有关的图书……无论是哪一类图书,都有它相应的读者群和市场。
王朔小说《过把瘾就死》。
纯文学式微
文学作品逐渐失去轰动效应,尤其是纯文学作品和纯文学刊物,发行量一落千丈。当初走红的纯文学作家们,作品不再畅销。即便在90年代初期一度兴起的先锋文学热,钱钟书热、张爱玲热、林语堂热、梁实秋热、王小波热、周作人热,也难挽纯文学的颓势。当然,本土牛人,朔爷(王朔)和余华90年代同时进入全盛期,颇具代表性,朔爷可说是本土真正大众读物的领军人物。都市年轻读者,谁不知道《过把瘾就死》、《我是你爸爸》、《千万别把我当人》。
本土大众读物总体更趋于休闲、娱乐和消遣,通俗作品异军突起,夺走了文学类图书的大部分读者。反腐小说、官场小说、侦破小说、青春小说、商战小说,以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通俗文学刊物,迅速扩张,逐渐挤占了原本属于纯文学的地盘。踏着《大雪无痕》、看完《国画》、注意《十面埋伏》、面临《生死抉择》……
竞争激烈的必然结果就是人们纷纷忙着充电。
实用读物甚嚣尘上
这个十年中后期,端铁饭碗的人越来越少了,生存竞争日趋激烈,很多人阅读范围越来越窄,考试、求职、创业、励志等实用读物火热。书店的书架上,外语、法律、计算机、经济管理等实用类图书的比重越来越大,文史哲类图书的地盘却有所缩小。实用读物嚣张的时候,三联推出《万历十五年》、《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等海外华人学者名著,同样带来一股清新感和冲击力,酝酿着一波新世纪的文史读物浪潮。
新世纪,网络迎来草根读物时代
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被翻拍成影视作品。
大众与精英读物并驾齐驱
逼近2000年,互联网兴起走进我们的生活,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预示着网络读物时代即将来临。实用和通俗读物继续扩大地盘,阅读继续严重分化,大众读物与精英读物的分界线明显,并驾齐驱朝向前迈进。两种读物的水平,均有所提升,其根本原因是读者品味不断上扬。有些“阅读贵族”列出书单,书名和作者名绝对能把普通人吓一跳;另一种阅读方面的塞外高人,关注的领域让你咋舌。文化历史读物在“闲”的人多了之后,有回升的趋势。
郭敬明是新世纪涌现出的80后作家的典型代表。
草根写作全面开花
网络真是造福众生,写作不再是某些人的特权,为我们迎来草根阅读与写作的黄金时代。草根未必等于“低水平”,跟网络上的民间写手和新锐80后作家相比,70后美女作家迅速成“旧人“,气势已被盖过。80后韩寒、郭敬明的《长安乱》、《一座城池》、《梦里花落知多少》,一部接一部抛出。魔幻与探险作品的兴起,张牧野很快又把韩寒郭敬明抛在新锐的后列,他的《鬼吹灯》,一部关于盗墓和探险的小说,先在网上蹿红,2006年出版之后,名列销量排行榜之首,聚集粉丝万万千,更带动魔幻探险读物的大跃进运动。古今中外,皆有历史是贵族学科的说法。天涯明月推出《明朝那些事儿》,在全国大受欢迎,体现出网络新锐写手不菲的文史功底,而这样的写手正在一个接一个涌现出来。